大家包括媒体不理解我
2011年,香港科技大学3名教授从南科大出走,给本就处于“寒冬”的南科大再浇了一瓢凉水。港科大的教授们认为南科大缺乏制度建设,认为朱清时的改革思路扼杀了“襁褓”中的南科大。港科大教授们对于朱清时的批评,从那时起一直跟随着朱清时,对与错,直到朱清时退休,依然未有结论。
新文化:您在今年接受媒体采访时说,对南科大有两个遗憾。一是未能建立起完善的管理;二是没有制定好章程。您所说的章程除了教育理念和教学体系之外,还包括哪些内容?
朱清时:章程的核心是管理体制,就是学校怎么运转。比如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是中国教育的大前提,在这种体制下,我们首先尝试书记和校长“一肩挑”,这个需要运转很久之后总结经验,各方面取得共识才行。这也是为什么章程没写出来,因为这样的核心观念问题要等取得共识再写进章程,要不然的话,只能是走走形式,很表面的。
新文化:我在2011年曾到香港科技大学采访,与吴家玮校长有过深聊,他认为港科大之所以获得成功,是谋划在前,在制定好了学校基本规章,将政府和学校的责任和权利厘清之后才开始办学。这是否就是您说的章程中最重要的部分?
朱清时:这就是他们与我的观点矛盾所在。他们在香港可以做到,但在内地,在没有共识的前提下不可能写出来的。南科大的历史使命是开辟一条路,只能先去闯。像我们自授文凭,你让我先写到章程里,那是不可能被批准的。我需要先做,一流大学都承认了,社会也开始承认了,以后才可能写到章程里面。他们就一直反对我,觉得我这些事没有搞清楚就蛮干,实际上不是。
新文化:当年首批教改实验班应该是您的无奈之举,您也曾对我说,在当时的情况下是正确的决定。现在回头看,没有制定好章程就提前招生,是不是太急了,以至于南科大后面的改革不得不步步退让?
朱清时:现在可以说得很清楚了,如果当初我们不自主招生、自授学位的话,南科大今天可能还招不了学生。因为国家有规定,一个学校要建,先由学院开始,5000名学生才能叫大学。如果我们不自主招生、自授学位,南科大到现在还可能只是一个大专院校,所以那个时候,唯有这个办法能打破常规,摆脱条例。
新文化:后来的南科大不得不退让,是最艰难的阶段吧?
朱清时:当然是最难的时候。实际上大家都不清楚,我是南科大“出生”时的“保姆”,深圳市政府才是“老板”,我是他们雇的,打工的,如果老板不让你做,你能做吗?所以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选择,就是要找到老板能够接受的做法,要不然就走人,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?大家包括媒体不理解这个,觉得我退让了。不是退让,如果我不做了,我们的南科大实验早就结束了。
新文化:据我了解,南科大理事会的成员中,超过半数都是厅局级干部;而香港科技大学的校董会27名成员中,政府公务人员只有3名。另外,港科大的经费大部分是社会捐赠,南科大还是政府投入。这些是否都是南科大当年改革中难以破解的问题?
朱清时:不准确。港科大的主要经费也是政府拨款的,社会捐赠的是大楼等等一些基础建设。港科大完全是西方的办学体制,政府拨款但是不干预,就像英国的牛津大学、剑桥大学也是一样。南科大是一元化的,官大说了算,如果我们成立理事会,没有这些掌权的人在里面,你做的决议他们不承认,那理事会就变成了笑话。所以我们成立理事会,第一步是要理事会说了算,这样我们改革的第一步才成功了;让理事会说了算,就必须把这些掌实权的领导安排进来,要不然的话,你的钱、权他们都不承认,那理事会有什么用啊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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